【中华佛教百科全书】
高僧传
或作《梁高僧传》。十四卷。梁‧释慧皎撰。《隋书》〈经籍志〉杂传类误题作释僧祐撰,清‧姚振宗《隋书经籍志考证》中已有辨正。收在《大正藏》第五十册。
此书是总传体。在作者撰述的当时,正是梁武帝崇敬佛教,上行下效,风靡全国的时候。那时庞大的僧伽队伍中,能文善辩则享大名,潜修实行为人所忽。其中名僧高德固不乏人,而徒具虚名的也为数不少。作者为了矫正时弊,乃提出“高”字的标准来作为编集本传的尺度。又从晋至梁,曾出现不少部僧传,但是在规模上、体例上,还没有构成完整的、严谨的综合性的传记。作者在前人已有的基础上,撷取各家之长,重新规划;撰成本传,遂为后来总传体例的僧传树立了典范。同时,作者对于较他略早的宝唱所撰的《名僧传》,是不太满意的。他认为名僧未必都有真实的修养和学识,而有真才实学的人又每每不随俗俯仰,未必能知名当世。因而易“名”为“高”,专门记录他认为是品德高尚、学识优长的僧人。这种观点贯串在全部书中,所以在本传中不止一次的显现出许多“高隐者”的形象来。而高僧传的称号,也即创始于此传。《四库全书总目》子部释家类《宋高僧传》提要根据《郡斋读书志》,以为“高僧传之名起于梁‧释慧敏,分译经、义解两门;释慧皎复加推扩,分立十科”(见卷一四五)。实际慧敏即慧皎,敏字乃皎字的笔误(《中国佛教史籍概论》卷二〈宋高僧传〉中考证很详)。
本传记录了从后汉明帝永平十年(67)到梁武帝天监十八年(519)四五三年间魏、吴、晋、宋、齐、北魏、姚秦九个朝代中高僧的事迹。著作年代,书中没有明文。《开元释教录》卷六题作天监十八年撰,是不确的。这年是《高僧传》序文中所称记载断限的最末一年,完成当然需要一段时间。作者撰写时,曾请当代名士王曼颖审阅义例内容(见〈答王曼颖书〉)。根据《梁书》南平王传(卷二十)和江革(卷三十六)、南康王绩(卷二十九)的传,王曼颖的逝世,在天监十八年到普通四年之间,《高僧传》的撰成,最迟不得迟于普通四年。本书卷十三上定林寺〈法献传〉中有佛牙以普通三年(522)正月遗失之语,当是本传实际上最末的纪事,距离完成期间不会太远,大约就完成在普通三年或四年。这时上距宝唱《名僧传》完成的年代天监十三年(514),相差不到十年。
本传是在已往僧传的基础上写成的一部综合性的传记。他批评过去的僧传,有的偏叙一类,所涉不广;有的仅举一方,记录不全;有的纪事阙略,繁简不一;有的只录名僧,高蹈之士多所遗削。所以“尝以暇日遇览群作,辄搜捡杂录数十余家,及晋、宋、齐、梁春秋书史,秦、赵、燕、凉荒朝伪历,地理杂篇,孤文片记;并博咨故老,广访先达,校其有无,取其同异”(见〈序录〉),撰成此传。就其所引用的著作来看,是极为繁富的。可考知的有︰晋‧竺法济撰《高逸沙门传》、晋‧郗超撰《东山僧传》、南齐‧释法安撰《志节僧传》、南齐‧释僧宝撰《游方僧传》、南齐‧释法进撰《江东名德传》、南齐‧萧子良撰《三宝记传》、南齐‧王巾撰《僧史》、梁‧释僧祐撰《出三藏记集》、梁‧张孝秀撰《庐山僧传》、梁‧陆明霞撰《沙门传》、梁‧释宝唱撰《名僧传》、不详作者撰《安清别传》和《于法兰别传》、晋‧王秀撰《高座别传》、晋1‧康泓撰《道人单道开传》、宋‧王微撰《竺道生传》、宋‧张辩撰《僧瑜传赞》和《昙鉴传赞》(以上僧传类)。《晋书》(未详何家)、魏‧崔鸿撰《十六国春秋》、宋‧徐爰撰《宋书》、宋‧沈约撰《宋书》、秦‧车频撰《秦书》、燕‧田融撰《赵书》(以上史籍类)。晋‧释法显撰《佛国记》、晋‧庾仲雍撰《荆州记》、宋‧释智猛撰《游行外国传》、宋‧释昙宗撰《京师寺塔记》、南齐‧刘悛撰《益部寺记》(以上地志类)。晋‧陶潜撰《搜神录》、晋‧朱君台撰《征应传》、宋‧王延秀撰《感应传》、宋‧刘义庆撰《宣验记》和《幽明录》、南齐‧王琰撰《冥祥记》、梁‧任昉撰《述异记》(以上杂记类)。不详作者撰〈四十二章经序〉、吴‧康僧会撰〈安般守意经序〉、晋‧孙绰撰〈正象论〉、〈喻道论〉、〈道贤论〉、〈明德沙门论目〉、晋‧康法畅撰〈人物始义论〉、晋‧张野撰〈远法师铭〉、晋‧袁宏撰〈罗浮山疏〉、晋‧周颙撰〈玄畅碑文〉(以上文章类)。此外,像释道安撰的《综理众经目录》,也曾引用了许多次,可见引用的书籍还不仅如上所述。史料的丰富,所用功力之深,涉及方面之广,这里很明显表现出来。至引用的书中,如《出三藏记集》卷十三至卷十五的僧传部分,大都融会吸取;如《冥祥记》,引用达二十余事,也是相当多的(《冥祥记》已佚,由《法苑珠林》及《太平广记》所引的和本传对照可知)。另外,《名僧传》中,有二一六人收入本书正传,七十八人入附见,所采撷处一定更多。
本传综合已往僧传的体例,分为〈译经〉(三卷)、〈义解〉(五卷)、〈神异〉(二卷)、〈习禅〉、〈明律〉(共一卷)、〈亡身〉、〈诵经〉(共一卷)、〈兴福〉、〈经师〉、〈唱导〉(共一卷)十科。在草创时,原只八科,后因宋、齐杂记中很多记录转读、宣唱的事迹,而且这二种方式在传教上有它的作用,因加上后二科,足成十数。这十科虽然各有重点,但它们之间也有着联系。在组织形式上,这种分类法,要比《名僧传》的七科分类为整齐全面而有条理。全书著录正传二五七人,附见二七四人。
本传前八科之末有论有赞,末二科纂辑在后,有论有赞。作者说(大正50‧419a)︰“及夫讨核源流,商榷取舍,皆列诸赞论,备之后文。而论所著辞,微异恒体︰始标大意,类犹前序,末辩时人,事同后议。若间施前后,如谓烦杂,故总布一科之末,通称为论。”(见〈序录〉)。“论”实际概括了前序和后议,对一科的主旨源流有所阐明,对其中突出的人物也予以评定。另外还透露出作者对某些事物的看法,反映出一些历史上的情况。如〈译经论〉中评论(大正50‧346a)︰“顷世学徒,唯慕钻求一典,谓言广读多惑,斯盖堕学之辞。”〈亡身论〉中评论(大正 50‧406b)︰“凡夫之徒,(中略)弃舍身命,或欲邀誉一时,或欲流名万代。及临火就薪,悔怖交切,(中略)于是僶俯从事,空婴万苦。”都是针对当时僧人不好学习或妄邀名誉所提出的针砭。
卷十四是〈序录〉,有序录和全部目录,末附王曼颖致慧皎书一篇,慧皎答书一篇。〈序录〉和两篇书札对编写本传的意旨,都有所申述,对前代有关僧传的作品也有所评价,是研究自晋到梁‧天监末年包括本书在内有关佛教传记的重要史料。
本传包含了后汉至梁代中叶佛教发展的轮廓和不同行谊人物的面貌,以及佛教思想潮流的发展倾向。尤其〈译经〉、〈义解〉两科,作者特别重视,著录人物既多,内容也极繁富。关于翻译家的事迹、学派、移译的经过、译品的好坏;以及义解高僧的学识、学说、著作、与当代社会上名士的往来,和对玄学的激扬,都有所记载。另外,对于东来传译卑摩罗叉、佛驮跋陀罗(均见卷二)等为法忘躯的精神,西行求法的昙无竭、法显、智严、宝云、智猛(均见卷三)等不避艰险的事迹,也是欢喜赞叹竭力加以表扬。对高蹈离俗、遗弃名利、甘心枯槁的帛远(卷一)、支孝龙、僧度(均见卷四)、竺道壹(卷五)、道恒、道标、僧肇(均见卷六)等,也予以很高的评价。
此外,如求那跋陀罗(卷三)、慧永(卷六)、慧安、道汪、法瑶(均见卷七)、僧远(卷八)、僧隐(卷十一)、法愿(卷十三)等的蔬食,严佛调(卷一〈支娄迦谶传〉)、朱士行(卷四)、刘元真(卷四〈竺潜传〉)、邵硕(卷十)等的仍用俗姓,竺法乘(卷四)、竺法旷(卷五)、于道邃、于法威(均见卷四)等的随师为姓,竺法雅、支遁(均见卷四)、慧远(卷六)、昙谛(卷七)、法瑗(卷八)等的讲授外典,于法开(卷四)、竺法旷(卷五)、佛图澄(卷九)、法颖(卷十一)等的兼行医术,反映了天监十二年梁武帝敕断肉食以前蔬食还不是定制,道安以前僧人的姓氏,及外典与医疗在弘法上的作用,而显现出佛教在某一时代的精神面貌。
复次,此传所记中印文化的交流,以及中亚的史实和地理情况,都是今日研究古代中西交通史上很珍贵的资料;而研究南北朝历史,传中所提供的材料,也可以互相参证。清代学者孙星衍尝注意及此,他认为此传“足资考史,地方古迹亦可借证,实为有用之书”(见《善本书室藏书志》卷二十二)。又说︰“通鉴宋文帝元嘉十年,沮渠牧犍改元永和,此书浮陀跋摩传作承和,与北史同,足资考证。”(见《平津馆鉴藏记书籍补遗》)实则足资考史的地方很多。至于《晋书》卷九十五〈艺术传〉中佛图澄、鸠摩罗什、麻襦、僧涉、昙霍、单道开、王嘉诸人的传,《南史》卷七十六附见宝志的传,也都可以和本传参照。又唐代释道宣撰《大唐内典录》,释智升撰《开元释教录》,都曾大量利用本传来充实其著作的内容,释道世在《法苑珠林》中引用的也很多。
本传受到前代学者广泛的好评,王曼颖说它是“不刊之笔。属辞比事,不文不质”(〈致慧皎书〉)。费长房认为是“为时所轨”(《历代三宝纪》卷十一)。道宣说它“文义明约,即世崇重”(《续高僧传》卷六〈慧皎传〉)。梁代藏书家梁元帝为江州刺史时(大同六年至太清元年,540~547),张绾就曾以此传为赠(见《金楼子聚书篇》),其为时人所重视可知。
唐‧释道宣在《续高僧传》序中,曾指出本传的缺点说(大正50‧425a)︰“缉裒吴越,叙略魏燕,良以博观未周,故得随闻成彩。加以有梁之盛,明德云繁,薄传五三,数非通敏,斯则同世相侮,事积由来。中原隐括,未传简录︰时无雅赡,谁为补之?”因为作者是梁朝人,当时南北分裂,对北朝资料的掌握,自然要受到地域的限制,作者是无能为力的。至于梁僧记录的不多,则因此传断限到天监十八年止,而且生存者不录。再者梁武帝时代佛教虽发达,但实行潜修的高僧并不多,这也不能归过于作者。但在个别地方,传中也还有欠精确之处。如鸠摩罗什的卒年,作者虽加以考证。但仍有错误,而应以僧肇撰的〈竺罗什诔〉(见《广弘明集》卷二十三)作弘始十五年癸丑(413)为确。另外关于各家的学说,虽然提到,但失之太略,没有把内容或论点扼要的记录下来,较之《名僧传》,这点是有逊色的。
本传的文字典雅流畅,在六朝作品中,也属上乘。它不但在佛教史上占有重要地位,就是在研究哲学、历史、文学方面,也有重要的参考价值。(苏晋仁)
◎附︰陈垣《中国佛教史籍概论》卷二〈高僧传〉(摘录)
本书之主旨及内容
本书以高僧为名,本有超绝尘世之意。当时僧众猥滥,狗俗者多,故慧皎之论,每为时所不喜。慧皎自序于历数诸家僧传之失后,特辩之曰︰“前之作者,或嫌繁广,抗迹之奇,多所遗削,谓出家之士,处国宾王,不应励然自远,高蹈独绝,寻辞荣弃爱,本以异俗为贤,若此而不论,竟何所纪。”
又曰︰“前代所撰,多曰名僧,然名者实之宾也,若实行潜光,则高而不名;若寡德适时,则名而不高。名而不高,本非所纪;高而不名,则备今录。”故此书之作,实为一部汉魏六朝之高隐传,不徒详于僧家事迹而已。
本书为类传体,凡分十门。每门之后,系以评论︰(1)译经,三卷;(2)义解,五卷;(3)神异,二卷;(4)习禅、明律,共一卷;(6)亡身、(7)诵经,共一卷;(8)兴福、(9)经师、(10)唱导,共一卷。
自后汉至梁初,凡二五七人,附见者又二百余人。后之作者,都不能越其轨范。惜为时地所限,详于江左诸僧,所谓“伪魏僧”仅得四人,此固有待于统一后之续作也。
本书在史学上之利用
本书未有单刻本之前,只有藏本,学者少见。丁丙《善本书室藏书志》卷二十二有孙渊如藏钞本,嘉庆十二年丁卯孙星衍手记云︰“慧皎高僧传,四库全书未及收。余读释藏于金陵瓦官寺见之,顷官安德,借录此本。僧人事迹,率多文人粉饰,然六朝士夫,无所自存,遁入释道,故多通品,辞理可观,且足资考史,地方古迹亦可借证,实为有用之书”云云。故孙星衍《续古文苑》卷十一有慧皎〈高僧传序〉,注云︰“四库书未录梁高僧传,故此序不传。”其实何尝不传,特学者未之注意耳。
《平津馆鉴藏记书籍补遗》又有明版姜家印行本,谓︰“通鉴宋文帝元嘉十年,沮渠牧犍改元永和,此书浮陀跋摩传作承和,与北史同,足资考证。”按北凉‧沮渠牧犍,《魏书》《北史》均作改年承和,《御览》卷一二四引《十六国春秋》〈北凉录〉作永和,《通鉴》〈宋纪〉元嘉十年条因之,故纪元诸书,多以永和为正。据此书卷三〈浮陀跋摩传〉茂虔承和五年丁丑,即宋‧元嘉十四年,与《魏书》《北史》合,则“永”实误文也。
《世说新语》为说部最通行之书,其中关涉晋僧几二十人,此二十人中,见于《晋书》〈艺术传〉者仅佛图澄一人,然十之九皆见〈高僧传〉。
支道林在当时最负高名,《世说》中凡四五十见,应入《晋书》〈隐逸传〉,然《晋书》遗之。《高僧传》卷四有长传,而支道林始末毕见。
竺法深亦负高名,《世说》中凡五六见,刘孝标注谓︰“法深不知其俗姓,盖衣冠之胤也。”据《高僧传》卷四,则法深者僧名潜,晋丞相王敦之弟,年十八出家。永嘉初避乱过江,年八十九卒。晋孝武帝悼之曰︰“法师理悟虚远,风鉴清贞,弃宰相之荣,袭染衣之素,山居人外,笃勤匪懈。”何得谓不知俗姓。且法深卒年八十九,亦可订《世说》注七十九之误。
又《世说》〈言语篇〉,庾法畅造庾太尉条,注谓︰“法畅氏族所出未详。”〈文学篇〉北来道人条注,引庾法畅〈人物论〉,亦作庾。《高僧传》卷四作康法畅着〈人物始义论〉,自当以康为正,今本《世说》因下文庾太尉句而误耳。魏晋沙门,依师为姓,故姓支姓康者,皆外国姓,非本姓。〈言语篇〉支道林养马条,注谓︰“支道林本姓关氏。”〈文学篇〉康僧渊初过江条,注谓︰“僧渊氏族所出未详。”正与康法畅同例。若果姓庾,则中国姓也,何云“氏族所出未详”,此严可均《全晋文》所以据《高僧传》而知今本《世说》误也。
叶德辉辑《世说》注引用书目,于庾法畅〈人物论〉下云︰“高僧传引作康法畅,两书必有一误。”而未断为谁误,盖未细考耳。
范蔚宗被杀,门有十二丧,无敢近者,释昙迁抽货衣物,为营葬送,《宋书》卷六十九、《南史》卷三十三〈范传〉皆不载,亦见于《高僧传》卷十三〈迁传〉。
《梁书》卷二十二〈南平王伟传〉︰“伟,太祖第八子,初封建安王,天监十七年改封南平郡王。性多恩惠,尤愍穷乏,常遣腹心左右,历访闾里人士,其有贫困吉凶不举者,即遣赡恤之。太原王曼颖卒,家贫无以敛,友人江革往哭之,其妻儿对革号诉,革曰︰‘建安王当知,必为营埋。’言未讫而伟使至,给其丧,事得周济焉。”《南史》卷五十二同。
江革见《梁书》卷三十六︰“豫章王综长史,随镇彭城,城失守,为魏人所执。魏徐州刺史元延明,闻革才名,厚加接待,革称患脚不拜,延明将加害,见革辞色严正,更相敬重。时祖□同被拘执,延明使□作欹器漏刻铭、革作丈八寺碑,革辞以囚执既久,无复心思,延明逼之愈苦,将加棰扑,革厉色言曰︰‘江革行年六十,不能杀身报主,今日得死为幸,誓不为人执笔。’延明知不可屈乃止。日给脱粟三升,仅余性命。值魏主请中山王元略反北,乃放革及祖□还朝。”《南史》卷六十同。
吾人读此二传,知南平王之高义,江长史之忠贞,然王曼颖何人,仅知其贫无以敛而已。夫天下贫士多矣,茍别无所表见,则贫何足尚。及读《高僧传》末附曼颖与慧皎往复书,乃知皎撰《高僧传》,曾与商榷义例,既成,曾请其掎摭利病,并称其“学兼孔释,解贯玄儒”,则曼颖不徒以贫见称,实为梁初之高士,宜江革与之为友。《广弘明集》卷二十四采此二书;孙星衍《续古文苑》卷八载曼颖一文,亦根据此传;严可均辑《全梁文》亦采之;姚振宗考《隋志》杂传类补《续冥祥记》,亦利用此等史料以考王曼颖,而王曼颖乃真不朽矣。
[参考资料] 陈士强《佛典精解》。